简介

        院士口述故事是通过院士口述、组织访谈、史料编纂等方式,以挖掘整理广大院士在科研生涯中亲身经历的中国科技界的重要事件、所承担的重大创新成果以及为国家科技事业作出的贡献为重点,以“小故事”的呈现方式,通过多媒体相结合的传播形式,面向公众传播,弘扬科学精神,展示科学家风范,扩大中国科学院和学部的社会影响。

陈宜张:怀念张香桐老师


张香桐在办公室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院士文库

2007年9月,中秋节前,我到建国路张香桐先生家去看望他。下午三点钟到他家,因为张先生平时都在书房里和我们谈话,他的家人带我到书房坐下,告诉我,张先生午睡刚起来,走路有点气喘。我就走到张先生的寝室,看到他坐在椅子上,起身和我打招呼、握手,我发现他讲话时有点气喘,谈了没有多久,我看他讲话比较累,就告辞了。张先生起来送我,他慢慢地走出来,我又跟张先生鞠个躬,就走了。等我走到楼下回头看时,张先生还在三楼窗口看着我,还用手跟我打招呼。平常我去看他,每次他差不多都要送我到楼下门口。11月份我正在北京开会,吴建屏教授也来北京,他告诉我,张先生已于11月4日去世。真没有想到,9月就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回忆1963年我离开当时的上海生理研究所张先生实验室,一直到2007年,前后已有44个年头了。几十年来,我经常去看张先生,多数是去他办公室,在生理研究所老楼,在脑研究所的老楼以及后来新建的神经科学研究所的楼。我去是向他请教、探讨一些神经生理学方面的问题,有时也为了去看望他的健康情况,问候他。师生感情非常融洽,纯真。古人说:“往事历历,逼取便逝。”这话有一定道理,我对香桐师的记忆,是那样挥之不去。今天,许多往事涌上心头,但1963~1964年间的情景却尤为鲜明,似乎触手可及。

1963年上半年,我离开上海生理研究所回到第二军医大学,建立自己的电生理实验室。在1963~1964年间,基本上我每周都要去向张先生汇报工作进展及碰到的种种问题。每次去,总是先电话约好时间。有时去早了,或者他有其它事忙着,我就在他办公室外的房间等一下,那时他的秘书是杨善璐同志。

我回第二军医大学后的任务,首先是把电生理实验室建立起来。诸如实验室的图纸、布局,做电生理实验用的电屏蔽室的大小,甚至于电屏蔽用的铜丝网布的规格,网眼的粗细等等,我都向张先生请教过。张先生对实验室建设问题考虑十分周到,甚至于问到电源的总功率是多少。他告诉我,要比你自己想象最大的用量增加一倍,这样才可以防止一些意想不到的用电情况,才不至于因为功率不够而影响工作。他也谈到实验室的防震设备的设计和安排,附近马路上汽车开过对房子的震动影响,地线应该怎么铺设等等。

经过一段时间的建设,我可以在实验室做实验了,我把照片当时电生理记录都作照相记录请张先生看,他表示满意。这样,我可以进行一些初步的实验工作了,心中十分高兴。我做的第一个实验是大脑皮层直接电反应,方法是把一对刺激电极摆放在暴露的动物大脑皮层表面,然后在刺激电极附近约半个厘米之内安放记录电极,记录直接刺激所引起的电反应。因为刺激电极跟记录电极靠的距离太近,这种电反应的记录要求比较严格,技术上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把电极位置调整好,使显示的反应比较明确,而且没有或交流电干扰伪迹幅度非常小。

张香桐70岁时亲自做电生理实验(图片来源:中国科学院院士文库)

我回来的任务之二,是在教学之余做一些电生理的科研工作。这个问题,在我离开生理研究所时,张先生也已与我谈过。他对我说:你回去做科研一定要结合本单位的情况,本单位的任务,这样你才能成长起来。根据第二军医大学军事院校的特点,经讨论,我们一致同意做的题目是“放射对幼年动物大脑皮层发育的影响”。那时我内心的想法,是很想跟张先生做与他的科研思路有关的实验,当时张先生做的是视觉引起的皮层反应,听觉引起的脑干反应。但是张先生告诫我们,要与自己本单位的工作相结合。其实,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则。回顾张先生1940年代在美国的工作,他也做过与航空有关的工作;读读一些神经科学家的历史,如Sherrington、Hodgkin等,他们分别在第一、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都做过与战争有关的工作。深入地再想想,选择大脑皮层发育这样一个问题,事实上也结合了张先生的学术思想。为什么这样说?放射对于动物大脑皮层发育的影响,按当时研究条件,可以做形态学的研究,但我回来是结合开展电生理研究的,所以我首先用记录皮层直接电反应的方法,实际上也就是看放射对于动物脑直接皮层电反应的影响。直接皮层电反应是当时通常使用的名词,而1952年前后张先生把这个电位叫做树突电位,因为它是皮层树突的反应。所以,这个研究的含义实际上是放射对大脑树突发育的影响,这也是结合了张先生研究的基础和专长,张先生1952年在冷泉港讨论会上的著名报告就是“大脑皮层顶树突的电反应”。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这个工作没有完全开展。后来,有部分材料经过整理发表,这就是单次电刺激大脑皮层后的长时程易化现象。在差不多每星期的汇报中,张先生都要看我的实验记录,看我对这些问题的分析意见。在谈到论文发表时,张先生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第一轮稿子写好后,最好把稿子放在抽屉里,放上3个月,再拿出来看,等到没有可改的了再发出去。这就是张先生对发表论文的慎重科学态度和对我们的严格教诲。

回想在张先生实验室及之后的40多年,在他亲切的指导下工作,接受他的教诲,特别是学习他的做事为人,获益终身。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每当想起这些往事,想起张先生的教导,我就更加怀念他。

(节选自《生理学报》.2008,(02):309-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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